第五章 凌波舞-《剑器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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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到了此时,也应该是用到烟织的时候了。他养了她八年,便是为了以防万一。这万一,终究还是来了。

    天气和暖,李瀍猛然发现,整个皇宫已是一片花团锦簇。他甚是勤政,每日兢兢业业,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朝政之上,对于身外之事,便不甚在意了。

    此时,他乘步撵而行,一路看着繁花彩蝶,心情便也如风中彩虹一般。八年以来,一直压抑着自己,刻意奉承仇士良,甚至为他杀了许多有功之臣,不过是为了自保。保住了自己,才有反攻的机会。现在,这机会似乎到了。

    因心情愉悦,他的唇边不由地泛起一丝笑意。

    风中隐隐传来歌乐之声,应是梨园子弟正在排练教坊新声。若是平日,他自是不顾而去。今天,因心情的原因,他竟命步撵向梨园行去。

    阻止了宫人传道之声,他信步走入梨园。只见一只琉璃所制水缸中,一个女子正在翩然起舞。说是起舞,缸中盛满了水,人便在水中,应又是游泳,只是却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泳姿。

    女子身着五色鳞衣,日光之下,鳞衣泛起梦幻般的虹彩。乐工们所奏亦是新曲,乐韵婉转,恰似少女情挑。

    那女子身上似有魔力,将李瀍的目光牢牢地吸引在自己身上。一曲甫毕,女子自缸中一跃而出,动作轻盈如同凌波仙子。女子落于地上,翩然无声。她方才注意到李瀍,连忙深施一礼,“奴婢王烟织拜见皇上,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
    女子的声音亦如同出谷黄莺,清脆悦耳。李瀍走上前去扶起她:“你是何人?联为何从未见过你?”

    烟织抬起头,一双清泠泠的目光落在李瀍的脸上:“奴婢是新进宫的才人,前次求见时,陛下忙于朝政,不曾见奴婢。奴婢不敢造次,未曾再次求见陛下,望陛下恕罪。”

    李瀍并不曾听见她说什么,只是怔怔地注视着她的双眸。艳阳之下,他的额上竟冒出冷汗,脊背冷飕飕的,如浸冰窟。这双眸子……为何……似曾相识?

    八年前,那个女孩子的眸子便是如此清冷如同冰雪,她曾说过:“你最好不要让我活着,否则,我一定不会放过你。”

    他终究还是放过她,任由她逃走。只是他并不曾把这句话放在心上,一个亡命天涯的女孩子,又能拿禁宫深处的他如何呢?

    这个女子,到底是不是八年前的那个女孩?

    或许是他呆立的时间太久了,身边的小太监轻声道:“陛下,陛下!”

    他如梦初醒,才道:“你说你叫王烟织?哪两个字?失我嫣支山的嫣支吗?”

    烟织没有笑,仍然用那种清泠泠的目光注视着他:“不是,是平林漠漠烟如织的烟织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哪里人氏?父亲是何人?”

    “奴婢是陇右人士,家父户部侍郎王谦。”

    能入宫做才人的女孩子,必是身家清白,官宦之家,又怎么可能是八年前的罪臣之女?李瀍呆呆地看着烟织美丽的面颊,一时意乱神迷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仇士良正在韦太后宫中哭诉。韦太后是李瀍的生母,这三朝的皇上虽然是兄弟三人,却由三个母亲所生,另两位太后也都尚在世。只是韦后是当今皇上的生母,因而真正在后宫掌权之人便是韦后。

    待仇士良的哭声告一段落,韦太后才道:“公公,你说皇帝受了奸人教唆,对公公疏远,为何据我所知,皇帝仍然对公公礼敬有加?何况后宫向不干政,哀家只是个妇人,朝中之事,自有皇帝处置。公公找我,亦是无济于事。”

    仇士良冷笑一声:“太后此时竟说这样的话了。太后忘记杨贤妃和陈王成美了吗?”

    韦太后默然,三年以来,此事竟成了她落在仇士良手中的把柄了。陈王李成美本是李瀍长兄敬宗之子,杨贤妃则是李瀍次兄文宗的宠妃。文宗病重之时,对于立储之事踌躇不决。杨贤妃提及敬宗临终之前有意立成美为太子,只是因为成美年纪幼小,才会改立皇太弟,因而建议文宗立成美为太子。

    当时文宗也确实有意立成美,只是在仇士良的一力劝阻之下,才立了李瀍为皇太弟。李瀍继位之后,杨贤妃和李成美也被赐死。这件事与韦太后脱不了关系,她心中始终内疚不安,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杨贤妃和李成美。

    太后叹了口气:“公公想要如何?”

    仇士良冷笑道:“皇上想褫夺我的神策军统领之位,太后娘娘是知道的,自德宗朝开始,神策军统领一直由内侍担任。皇上这样做,是存心数典忘祖,违背德宗皇帝的旨意。”

    “神策军统领一职事关重大,朝中自会有定论,只怕我也无法令皇上改变主意。”

    仇士良冷笑道:“老奴也知道此事勉强了太后,不过老奴并非是想保住自己的职位。老奴只希望太后能帮我一个忙。”

    太后松了口气:“公公请讲,只要哀家力所能及,一定尽全力协助公公。”

    “请太后向皇上推荐太监崔守礼为下任神策军统领。”

    韦后知道崔守礼是仇士良的心腹,但刚才已经答应了仇士良会帮助他,而且崔守礼毕竟不是仇士良,总比仇士良一直霸占着神策军统领之职要好得多。她道:“哀家答应公公,向皇上推荐崔守礼为下任神策军统领。只是皇上是否御准,哀家却无法保证。”

    仇士良冷笑道:“只要太后娘娘尽全力便是了。太后莫要忘记,三年前皇上登基之时,老奴也曾尽过全力。”

    韦后哑然,她是无论什么事都做不到极致的人。想要令自己的儿子当皇帝,虽然也用了权谋,却没办法真的泯灭良心。想要索性杀了仇士良,又因仇士良多年的积威,只能忍气吞声。无论什么事,似乎都是做得半吊子。这一次,亦是如此。

    她道:“公公放心,哀家定当尽心竭力。”

    皇上有了新宠王才人,第一夜临幸之后,阿谀奉承之辈便纷纷来了。宫里人最能从蛛丝马迹里嗅出消息,比如才人被安排住在宜春宫,那是韦太后以前居住之所。皇上的心意不言而喻,这王才人必然会宠冠一时。

    见过才人的都纷纷感叹,才人真是美貌,怪不得皇上如此喜爱,当真是美绝后宫。只是才人却从来不笑,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。听皇上身边的太监说,才人即便面对皇上的时候,也不曾笑过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皇上仍然爱愈珍宝。

    冰儿养伤期间,耳边听到的皆是这新进宫才人的轶事。四大美人集后宫女子所有的缺点为一体,不仅欺软怕硬,而且极端喜欢搬弄是非。因冰儿救了安王,她便也成了四大美人奉承的对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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